閒置電車站的華麗轉身，地下公園的奇想 - The Lowline

「The High Line tells us that in New York City dreams come true.」── 知名服裝設計師暨 高線公園（The High Line）主要贊助人 Diane von Furstenberg

兩位從未真正關心過自己所居住的社區、卻同樣因為1999年7月一篇《紐約時報 New York Times》的文章而得到啟發，投身保存廢棄高架鐵道保存和再利用工作的所謂「文青」，期間上演無數次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激勵人心劇碼，終於為曾為紐約曼哈頓工業運輸重鎮的 西雀爾喜（West Chelsea）社區居民和紐約客們，提供了一個值得引以為傲的開放空間。這麼一個活脫脫是21世紀改編版的 Jane Jacobs vs. Robert Moses 劇本，似乎又給了甫遭恐怖攻擊和金融海嘯接連重創的紐約，一點做夢的權力。

而作為世界第一個地下公園的 Lowline 提案，也是在這樣的時空背景中，在兩位紐約客的心中萌芽。

The Lowline，原名 Delancey Underground，是個將閒置超過一甲子、隱身在曼哈頓 下東城（Lower East Side）的地下電車站，重新妝點成地下公園的型態，再度在世人面前粉墨登場的計畫。

閒置超過一甲子的時間，Williamsburg Trolley Terminal 的現況
Image Credits: The Lowline

大家或許都對紐約那以車站數來計、堪稱世界最大城市大眾捷運網的地鐵網絡不陌生，那些若非高架、就是地下化的鐵道，也成了許多以紐約為場景的故事中最搶眼的配角。不過沒有太多人知道，紐約 其實也曾經有著和 舊金山 相似的道路電車系統，一度扮演著串連 曼哈頓 和一河相隔的另外兩個紐約市行政區 - 皇后區 及 布魯克林區 間的關鍵角色。只是在30年代開始，陸續因為道路面積不敷數量遽增的車輛使用，以及由汽車、石油及輪胎工業的聯手操作和刻意打擊下，而被陸續汰除。

今日被作為 Lowline 舞台的 Williamsburg Trolley Terminal（威廉斯堡電車終點站），就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中成了犧牲品，從1948年底關閉至今，癡癡等待著重見天日的一天。

1930年代的紐約街車路線圖，實線為電車，虛線為電氣化巴士

2009年，作為當時最受矚目的紐約公共工程，高線公園 第一階段終於完工並對外開放。在此同時，一位名為 James Ramsey 的年輕建築師，也開始默默發展起一個乍聽之下有些不切實際的設計案，這個搶救閒置車站大作戰的提案，計畫透過某種「收集日光」的技術/裝置，來將日光導入地面下，目的是讓植物也能在這樣「不見天日」的環境中生長，畢竟綠意盎然是所有人對於「公園」的最基本要求。另外，當時在 Google 市場部門任職、出身於約莫一世紀前在 下東城 定居義大利移民家庭的 Dan Barasch，正在評估著如何將藝術帶入地下車站的可能性。

一拍即合，兩人決定將以 威廉斯堡電車終點站 轉型成「地下公園」作為目標共同努力。

2011年，The Lowline 在《紐約雜誌》上發表的概念設計圖，成功地吸引了紐約客的注意力
Image Credits: The Lowline

該系列概念設計圖，也在之後的群眾募資活動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Image Credits: The Lowline

不同於 高線之友（Friends of the High Line）當時只能用土法煉鋼，透過實體和電子信件、舉辦募款餐會和招收會員的方式來募款，在 2011年於《紐約雜誌 New York Magazine》 正式發表地下公園的概念設計後，Lowline 在 2012年首次發動的公開募款活動，是透過當時已日漸成熟的眾籌平台 - Kickstater 來進行。3,300 餘人出資、募得超過 15萬美金（該群眾募資計畫的原始目標是10萬美金）的資金，Lowline 終於能將圖紙上的設計、轉化為等比例的實體模型（利用將倉庫所有自然光線遮蔽的方式來模擬地下車站），為期一個月的展覽，也成功吸引了超過  11,000 人前往參觀，更重要的是，媒體的關注和眾籌平台本身無地理疆界的特型，也讓這個原本只是屬於曼哈頓某轉型移民社區的奇想，搖身一變，成了繼 高線公園 之後，曼哈頓島上又一個能夠啟發市民想像力的「非一般」開放空間。

「When they first presented it to me, I thought, That is some crazy, smoking-dope stuff — let’s check it out!」── 紐約副市長 Alicia Glen

2015年10月開始，於距離地下車站站址僅數個街廓之遙的 Lowline Lab中，
訪客能親身體驗這獨一無二地下公園的空間氣氛，和見證「日光收集」科技的實際應用和成果

2015年，Lownline 發起了第二次在 Kickstarter 平台上的募資計劃，這次他們將募得的 22.5萬美金，用於規劃設置一個展期更長、等比例模型也更接近最終成品、更能長時間評估植物生長狀態並做出設計調整的 Lowline Lab，免費開放給所有對這案子感到好奇也好、質疑也罷的紐約客進場參觀。展場中除了由南韓廠商 SunPortal 負責設計安裝的「日光收集 - 傳輸」裝置，以及負責將經過一連串反射的日光均勻漫射到下方植栽的 太陽棚（solar canopy）外，更種植了超過 3,000株、60品種以上的植物，讓設計和工程人員能透過實際觀察和實驗，來找出最能適應該「嚴峻」生長環境的植物，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將這一度被認為是只會出現在「科幻小說」中的提案，有了被落實的可能性。

去年十月開放至今，已經有超過八萬人，造訪過這個座落在廢棄室內市場空間中的 Lowline Lab，除了多次對社區居民敞開大門，提供瑜珈和打坐冥想課程外，更透過舉辦課後教學活動，讓學生們能夠親眼看見、親手觸碰那藉由剛起步的日光收集科技，才能被實現的「都市綠洲」。而這種「真槍實彈 / 實地演練」的方式，也幫助說服了許多原本抱持懷疑態度的社區居民和政治人物，紛紛出面對該計畫公開表達支持，幾年下來，Lowline 陸續贏得了包含了兩位聯邦參議員（紐約州在參議院擁有兩個席位）、社區委員會（Manhattan Community Board 3）、曼哈頓行政區主席、以及數位紐約州和紐約市議會民意代表在內的支持，而就在幾個月前（7/13/2016），遲遲沒有正式表態的 紐約市政府，也終於釋出了善意。

「Where else would you be sitting in a park underground watching the subway go by.」── Lowline 「地下公園」計畫發起人 Dan Barasch

經過八個月的招標和審核，紐約市政府選擇了 Lowline，也是唯一投標的單位，作為 威廉斯堡電車終點站 閒置空間再利用的指定開發者，有條件地給予 Lowline 對於該閒置空間的控制權。Lowline 除了要向 市政府 證明其提案和採用的科技，可以真正落實設計初衷外（這部分的質疑已經透過 Lowline Lab 的成立而大致得到回應），更要在接下來的一年中，成功募得1,000萬美金的興建資金（該公園的總建造成本估計在6,000～8,000萬美元之譜，啟用後每年的營運支出約 400萬美金），完成初步設計並舉辦多場公聽會來廣納民眾意見。另外，在某個時間點，這地下公園所牽涉到的可能土地使用分區改變，還得經由 社區委員會、曼哈頓行政區主席辦公室、紐約市規劃局 的層層審查，最後才能交由 紐約市議會 來做最終表決（除非市長決定否決市議會的決議），這個流程至少也得花上150天的時間。

不過無論如何，市政府接受 Lowline 投標的決定，至少讓這地下公園提案得到了關鍵的同意票，以及持續向前推動的重大政治助力，雖說市政府目前除了會出面向該閒置車站所有權人 - 紐約大都會運輸署（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協商購買產權外，並未承諾提供任何資金挹注，但 高線公園 所開的前例，應該會讓 Lowline 的兩位發起人 - James Ramsey 和 Dan Barasch，對該地下公園的前景感到相當樂觀才是。

一切順利的話，fingers-crossed，這個地下公園將在 2021年完工開放。

一個訪客可以親眼見證、親手碰觸的「都市綠洲」

身為義大利移民第三代，他的祖母以 曼哈頓 下東城、也是 Lowline 地下公園所在地，做為踏上新大陸後的第一個落腳處，Dan Barasch 在兩年前一場 TED 所舉辦的座談會中，向聽眾介紹了這個繼 高線公園 後，再度激發紐約客想像力的新型態開放空間時，用了這麼一段話，作為演講的結語。

「So I like to think that the Lowline actually brings my own family's story full circle. 」
他將這個一度被視為「不切實際」的計畫，和自己家族的故事，做了情感的連結。

「If my grandparents and parents were really focused on building the City up and out, I think my generation is focused on reclaiming the spaces that we already have, rediscovering our shared history, and reimagining how we can remake our communities, more interesting, more beautiful and more just. 」

在讓無數人夢想成真的 曼哈頓島 上，每個踏足尋夢旅途的動機，或許都起於一絲挖掘歷史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