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驚魂記

過去一個禮拜只能用"高潮迭起"四個字來形容

不管是我個人的工作、A-Fraud和A-Roid事件、以及"後Super Bowl"花絮

都讓我的生活和紐約當地媒體版面一樣充滿驚喜、驚訝、甚至是憤怒



工作繁忙加上因為家中3G網路問題和AT&T周旋一個多月的結果竟然是憤而解約

讓我沒有時間也沒有頻寬為arch*templar做任何更新

因此那篇在Super Bowl開賽前半小時才完成的 I ♥ Underdog 就這樣置頂了將近十天

就連文章回應都是在昨天搭火車前往Newark的路上才用iPhone勉強完成

在該回應中也承諾了將儘速把過去一週的生活及紐約新鮮事報告完成上傳

我想應該有不少朋友是為了打聽關於A-Roid事件的發展才會不定期光臨這個網誌的

讓部份朋友敗興而歸真的感到相當抱歉

我保證我會很快把整理相關新聞和民眾反應的文章完成...



不過不是這篇您正在閱讀的文章就是了

有件不久前（不到一小時前）才發生的慘劇成了半路殺出的 "Breaking News"...



就在我打算動筆完成之前拖欠稿件的今天

發生了一個讓我在冷汗直流的同時也不斷因為自己的大意而自責的事件

我將利用本篇文章來重現事情的始末

不過我無法保證這會和過去記錄洋基球場現場看球花絮一般內容豐富就是了...



今天下午將近兩點時

剛用完午餐的我看到身旁的手機螢幕開始閃爍、機身也不斷震動、

上面出現了一個我從來沒看過、就連區域號碼是來自哪州都沒有頭緒的電話號碼



(505)797-6333


接起電話後

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預期中的問候聲

而是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電腦語音女聲說著

"這裡是Citibank的信用卡專線, 目前所有的專員都在忙線中, 請耐心等候..."



搞什麼啊？

那有這種一接起來就要你等候專員接聽的電話

就算要搞電話推銷也不應該要客戶等你吧

更何況還是自稱來自於Citibank的客服電話

等待約莫30秒、連聽了三遍"感謝您的耐心等候"後

電話那頭傳出了自稱是Molly的典型不帶紐約腔的年輕白人女性問候聲

"您好, 請問我可以和XXX先生講話嗎？"



看來沒錯...她的目標的確是我本人



"您的花旗信用卡已經超過了付款期限,"

簡單的問候後她馬上就切入了主題

"...這通電話的用意是要確認您是否有什麼特殊狀況讓您延遲付款"



什麼？超過付款期限？

我明明是那種都會記得要按時設定好轉帳的人啊

不過上個月底一直持續到本月初的忙碌狀況

或許真讓我犯了這個將會導致我平白損失將近40美金罰金的愚蠢錯誤



"嗯...我想我可能不小心忘記了該設定授權扣款..."

我的語氣聽起來八成就像是個不小心打破老媽心愛花瓶的六歲小孩

"妳可以確認一下究竟我延遲繳納的金額是多少嗎？還有我究竟被罰了多少錢？"



"您目前最低應繳金額是66.11美金"

Molly用略帶同情和遺憾的語氣回答道

"您欠繳的款項是$27.11, 剩下的$39則是延遲付款的罰金..."



"WTF (當然在實際對話中我沒有用這麼直接的說法, 語意相近就是了)..."

我難以置信的語氣應該早就在Molly的意料之中

"我因為積欠20多塊的應繳金額而要被罰40塊錢？這有點..."



"妳看看我的記錄, 在過去幾年來我從來沒有延遲付款過啊..."

已經有不少面對美國企業客服人員經驗的我

開始搬出自己過去無懈可擊的帳戶記錄來企圖減少自己的損失

"我真的只是因為太忙了而一時忽略要上網設定轉帳, 我沒有必要逃避區區$30左右的帳單吧"



"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我避免繳納罰金嗎？"

我很快地將籌碼和底牌一口氣丟到談判桌上



"我完全理解你的情況, 我在電腦上也已經看到你過去的確沒有任何遲繳的記錄"

Molly用著以客服人員的標準來說簡直超乎尋常的溫柔語調說道

"...所以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減免掉這筆罰金"



"Wow...that's easy"

我在心裡偷偷吶喊著

並有著一股想要找人擊掌的衝動



"為了幫你減免掉這筆罰金, 你必須透過電話授權付款"

Molly開始解釋電話授權付款的流程



"等等...不是我不相信妳..."

在台灣新聞訓練下對於電話詐騙有著驚人敏感度的我突然冷靜下來

"對於這種我甚至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由花旗銀行打來的電話, 直接透過電話提供我的個人帳戶資訊應該不是個好主意吧"



"我完全理解你的顧慮, 王先生"

如果Molly真的是詐騙集團成員的話

我也只能對她的應答自如和沈著冷靜感到無比佩服

"...你可以任意要求我唸出你的個人資料以供你確認之用"



"屆時你也會收到一封有著我的員工ID的確認信, 透過那個ID號碼你將可以輕易地找到我 (track me down)"

Molly的語調還是那樣的溫柔、同時還有著讓人激賞的幽默感

詐騙集團如果真能訓練出這樣專業的員工

那麼絕大多數的美國企業真要認真考慮請他們來幫忙訓練那些讓人抓狂的客服人員

(更別提那一聽就是直接轉接到印度去的惱人口音有多讓我感到挫折了。 沒錯, 我說的就是你, Microsoft...)



對於她所提出的減免罰金offer實在相當心動的我

在為求慎重的狀況下向她提出了幾個我有關我個人資料的問題

社會安全碼、住址、電子郵件信箱以及安全密碼...等

她全都沒有一絲猶豫地說出正確答案



不知道是我當時真的太過天真、

還是將拿回一時大意而損失的40美金的喜悅讓我沖昏了頭

確認資料無誤後我就下意識地從抽屜中抽出了支票本

把我的checking account帳戶號碼提供給電話另一端、

我甚至不知道她身在何州、甚至連在不在美國都不確定的Molly



完成電話授權動作後

Molly非常專業地提供了一個看起來很像回事的確認號碼

用一樣溫柔愉悅的語調祝我有個美好的一天

認為自己省下一筆意外開支的我也愉快地回道"have a nice day"



電話掛斷後五秒

我的心理預警系統突然重新啟動

"Fxxk, 剛才那不會是通詐騙電話吧"

就算她能正確無誤地說出我的信用卡帳戶狀態和所有個人資料

搞不好也只能用來證明我的個資被某花旗員工盜賣給詐騙集團

並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代表花旗銀行的客服人員啊？

說不定只是詐騙集團想要親自跟我驗證究竟他們買到的資料是否屬實的手段

我反覆確認所有資料的真實性不過只是讓他們可以更有把握地盜用我身分

難道是午飯後的昏昏欲睡讓我一時喪失了平常該有的警覺性...



天啊...我搞不好剛剛成了詐騙集團的共犯

和他們聯手盜用我自己的身分...Orz



由於之前和AT&T的不愉快經驗讓我成了無家用網路一族

我只能趕快用iPhone的龜速EDGE網路來上網確認我的信用卡帳戶狀況

在看到自己應繳金額和Molly聲稱的$66.11完全吻合無誤的瞬間

我的確是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她要不是銀行內部的人怎麼會知道精確的金額呢？



等等...任何一個不小心"誤收"由銀行寄給我的信用卡帳單的人

都可以精確地說出我應繳而未繳的金額啊

而且當對方連包括社會安全碼在內的所有個資都掌握時

要知道你的信用卡帳單金額又有何難？



我趕緊請出Google大神

在上面輸入Molly的來電顯示號碼（雖然我知道來電顯示對台灣的詐騙集團來說早就不是問題）

希望能在花旗銀行的官方網站上找到任何能支持該號碼真是屬於花旗銀行的證據

沒想到卻意外找到了一連串針對該電話號碼 (505)797-6333 的討論串

看來曾經接過相同來電並且對電話內容真實性感到質疑的人還不只我一個

我隨即點選了一個看起來最多人瀏覽的討論板...



該討論串的前兩篇留言就讓我放心了不少

因為留言中明確指出該號碼的確是屬於花旗銀行沒錯

而且是專門用來提醒客戶其信用卡帳戶已經超過繳納期限的客服專線



不過衝擊性的事實還在後頭

該討論串最後的幾篇留言

全都言之鑿鑿的指控該電話是詐騙集團用來"驗證verify"個人資料的騙局

請注意該留言者用的是"驗證"而不是"騙取"

看來Molly能準確無誤地唸出我要求她驗證的所有個資並非巧合...



I'm screwed !!!



我穿上外套抓著皮夾就往一個街廓外的花旗銀行分行狂奔

一定要在我的個資被盜用於不法用途上前阻止這個犯罪行為

這時在過去經驗中一向效率有待加強的花旗銀行櫃台小姐就成了我最後的希望

究竟是要換掉帳戶號碼、手機號碼還是連絡資料才能避免接下來可能接踵而至的惡夢

我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God damn it! 要美國政府重發一個新的社會安全碼給我究竟可不可行啊？

我開始一一考量各種應變方案的可能性



此時櫃台前正杵著一個看來也面臨嚴重問題的男性客戶、

旁邊還坐著一個手上捧著厚厚文件夾的白人中年男性正在等待協助

媽的...在我人還被困在排隊隊伍中的同時

有心人士已經用經過我個人驗證無誤的個資辦了多少張人頭信用卡和貸款?

看看手上iPhone正開啟的網頁

這是另一個針對同樣謎樣來電號碼 (505)797-6333 的討論串

從第一個回應主題的留言開始讀起

全都是一面倒地建議接到該來電的人



"馬上掛掉電話！千萬不要回答問題！！這是個騙局！！！"



在我的腦袋已經接受我遭到詐騙的事實、

開始進入所謂的 危機管理/損害控制 模式時

一個剛剛接待完客戶的專員親切地詢問我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

試圖冷靜地描述自己剛剛才被詐騙集團誆騙的愚蠢遭遇、

預期會聽到專員公式化地回答"I'm sorry"的我

卻聽到了這樣的回應...



"聽起來是個很正常的客服來電..."

她再一次確認對方是要求我提供資料、還是主動唸出我的個人資料供我確認的細節後

做出這樣對當時的我來說有點"冷酷無情"的回答

"...不過還是讓我再幫你確定一下, 對了, 你有打電話到信用卡專線去確認嗎？"



什麼？這是什麼鬼問題啊？

我那有那種閒情逸致去撥打那種不知道又會讓我聽多久音樂的客服專線

現在應該要做的是馬上幫我凍結帳戶、避免近一步的損失才是吧

我還沒到美國前可是都有專心收看台灣政府的反詐騙宣導廣告的說

在身分盜用情形更加失控的美國

你們這些在銀行工作的人應該比我更清楚SOP吧？



在網路上可是指證歷歷地說這個號碼是個騙局沒錯

你們難道不會自己Google一下嗎？



"總之先讓我打個電話給信用卡專員確認你的帳戶資料"

該專員邀請我到隔間坐下後便打開桌上電話的擴音功能、熟練地撥起電話

而攤坐一旁的我正為她的無動於衷感到挫折和無助



電話接通後

該專員先跟電話另一端的信用卡客服專員解釋我的情況

還不忘在轉述完我的故事後捕上了一句...



"我是跟他說這樣的來電和對話內容聽起來很正常啦, 不過..."



之後她將手上的聽筒拿給我

讓我和正在線上等候的客服專員對話



客服專員向我詢問了帳戶安全密碼以確認我的身分

想到自己在幾十分鐘前才因為安全密碼這件事和Molly打開話匣子

討論了那種強迫你要在"你的寵物名字？"、"你的小學名稱？"...等系統預設的安全提問中

選出一個問題回答其正確答案作為身分認證密碼的程序有多麼不人性

我就更為自己無可救藥的愚蠢和大意感到自責



蠢透了你, Rich, 你等著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FBI的身分盜用名單上吧...



就在我沈浸在自責的心情中時

電話那頭的專員在確認我究竟是何時接到該電話後

給了這樣的回應



"我們的資料中的確有看到你剛剛授權了一筆$66.11的信用卡付款"

專員用著極端平穩的語氣緩緩說道

"...我也看到了你的罰款將被refund的資訊, 這些資料是否正確？王先生"



"ㄟ...這完全符合她當初在電話中跟我說的資訊,"

對於急轉直下的發展有點措手不及的我略帶結巴地回答

"...所以那通電話真的是從花旗銀行的信用卡專員所打的？"



"根據我手上的資料, 我相當確定那是我們打的電話"

客服專員有耐心地再次確認道



"不過...我...我在討論板上看到很多人指證那是個詐騙號碼沒錯啊？"

我竟然拒絕相信客服專員告知的好消息...我真的是病了吧我



"嗯...你們真的應該要上那些討論板去好好澄清一下...真的..."

希望自己不被對方當作是個只會不事先求證、事後又只會瞎緊張的客戶

我刻意用異常沈穩的語氣提出我對於花旗該如何改善問題的建議

試圖在掛上電話前扭轉自己帶給該電話客服專員和銀行現場專員的"杞人"印象



"謝謝您的建議,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原本已經打算用昨天A-Rod接受ESPN專訪時所提到的

"I was young, I was stupid"、

或是華人世界耳熟能詳的 "太傻太天真" 作為自己慘遭詐騙的博取同情說詞的我

突然發現這兩句足可列入最被濫用爛藉口前兩名的話

(第三名應該就是"我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反而成了我不作好事前求證卻又在恢復理智後一廂情願地認定自己受騙的推托之詞



不過反應慢或是過度反應

應該都比完全沒有反應來的好吧...



至少我是這麼安慰自己的